靖柔抱着人往外走,怀里的人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,她能清晰的感知到怀里人的骨骼,距离近了,她也终于能察觉到对方那微不可闻的呼吸声,金杨金柳在后头小声惊呼喊着姑娘,走动的士兵见状也纷纷驻足望来,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,靖柔面容冷静,目光平稳的看向前方,步子走的又稳又快,对所有的一切都坦然待之。

    但,只有靖柔自己能清晰的感受着愈发快速的心跳,还有越来越快的步伐。

    靖柔把人从死牢一路抱回住处,面无表情的将人放下,再不敢多看一眼,头也不回的出了门,金杨摸不准自家姑娘的心思,但介于原身不靠谱的前科太多,这会儿也没过多诧异,小心问道:“姑娘,您把人带回来,是想如何处置呢?”

    ”请大夫,去把城里最好的大夫给我请来,记得要快,就算是绑也要给我绑来!“靖柔的语气又急又快,其中夹杂着丝丝戾气,金杨听了心里就是一咯噔,再不敢多问,脚步飞快的请大夫去了。

    靖柔苦笑,方才,她能感觉有道若隐若无的视线一直打在她脸上,她明白,那道视线正是来自怀中的李玄成,只是,她却没有勇气对视回去,她可耻的逃避了,就像一只将头埋入沙子中的鸵鸟,好像只要不去看,不去想,就能装着当做不知道。

    决定救人的念头只在一瞬间,可真将人救下来,靖柔却陷入无尽的纠结与痛苦中,她该如何去面对李玄成,去道歉,亦或去解释,去找无数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?可这一切,在对方所遭受的伤害面前,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,她自己都忍不住唾弃这种无耻行径。

    金杨很快把大夫请来,不过靖柔却没心情见,她有些烦躁的道:“你让大夫好生看一看李玄成的伤势,叫他务必将人救过来,不必吝惜好药,一切都由我来负责,懂吗?“

    金杨怔怔点头:“嗯,奴婢明白,那么……姑娘,您不去看看李公子吗?”

    靖柔心烦的挥了挥手:“他就先由你和金柳两个人照看,我、我之后再去看他。”

    说罢,靖柔大步出了屋子,她承认自己怂了,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李玄成,甚至同在一个屋檐下,都会浑身的不自在。

    这时,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跑来传话道:“大姑娘,夫人喊您过去一趟,说有要事找您。”

    靖柔的心这会儿正乱着,只随意应了两声,小丫头口中的夫人,便是原身的继母,父亲裴虎镇守北地,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在外征战,小靖柔便交由陈氏养大,她并非真正的十五岁少女,陈氏的捧杀手段她看的分明,她原不想理会,可转念一想不赴陈氏之约,就要回去面对李玄成,两害相权取其轻,最终,她压下心里的烦躁,随小丫头一同去了陈氏住处。

    陈氏相貌中上,但一身雪肤和温婉的书香气质为其加分不少,尤其是在遍地糙汉的北地,显得尤为出众。

    陈氏站在门口迎候,见了靖柔便上前几步,牵起她的手,轻声嗔道:“阿蛮,你这孩子,都是大姑娘了,性子还是这么莽撞,那死牢是姑娘家能去的地方吗?有什么事,交代给底下的人办就是了,便是金杨金柳两个丫头不成,你叫添哥儿帮你,不也是一样的吗,日后,可不敢这么任性了,知道吗?”

    从小到大,陈氏的声音都那么温柔婉转,又充满关怀,哪怕被原身当场给她没脸,陈氏也只会自己咽下苦水,然后下一次,仍旧用同样的温柔语气来哄着原身,而一切也都如陈氏所愿,这么多年的水磨功夫下来,原身的脾气愈加暴戾,和父亲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。

    想到这,靖柔对陈氏更加厌恶。

    陈氏温柔的注视着靖柔,目光落在那张愈发艳丽夺目的脸上时,心绪复杂难言,她轻声开口道:“说来也不怪你如此生气,这个李玄成的心思也的确太深了些,当年这门亲事是公主订下的,咱们家还能毁亲不成?大大方方的现身不就成了,非要挑那么个热闹日子,还要当着全城人的面挑破这桩亲事,这不是明晃晃的逼亲么,他这样做,到底是看不起你父亲,还是看不起你呢?“

    听完这一番名为劝解,实则拱火的话后,靖柔可算明白原身为什么对李玄成这么狠了,显然,眼前这位没少在其中出力。

    见靖柔没像往常一样反驳,陈氏心中微定,继续道:“阿蛮啊,按理这话不该我来说,只是,你怎么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,这门亲事虽说是公主当初订下的,可此一时彼一时,当年摄政王手握重兵,在朝中举足轻重,给你和李世子订下亲事,是想你来日好有个依靠,可自公主去后,这么多年,别说三节五礼了,就是连个信儿都没有,全然忘记还有这门亲事,现在倒好,摄政王身首异处,李世子成了丧家之犬,来北地投奔你爹,当着全城人的面重提这门亲事,这分明是把你架在火上烤,硬逼着你应下亲事。阿蛮,我是替你心疼啊,你和添哥儿两人那么要好,青梅竹马两小无猜,却硬生生被这么个人插进来搅合一通,哎,“说着,陈氏轻轻拭了拭眼角:”阿蛮,你是我养大的,添哥儿是我侄儿,看见你们两个如今这样,我是愁的夜不能寐,我想好了,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当,娘来替你推掉这门亲事,大不了等日后到了地下,我亲自去公主面前请罪。“